Eillnvtha

这里是精神褐宗两仪师,无厘头与不负责任的ooc制造者,周末统一回复的学生党。

对术法学院的劫掠

声明:本文全凭兴趣翻译,译作仅做英语学习和交流之用,译者不会也不许将其用于商业用途。版权属于原作者玛格丽特·魏丝,译者不保留任何权益,因此在传播译作时导致的任何纠纷都和译者无关。

以及,一些前注:

*本篇为第五纪元传说系列3暴政与反抗中的最后一篇。

*欢迎捉虫!

*Academy of Sorcery似乎多被译为魔法学院,不过我觉得这样搜索起来太容易被盖过了,而且也没有体现出它和第四纪元的魔法学校的差别,以及它教授的是术法。近来发现我并不是第一个使用该译名的人,开心。

*我曾想将文中所有的「法师」都替换为「术士」,这实在是一个严肃的问题,然而我终究没这么做。好吧这事在龙枪的小说里并不稀奇。

*大概是为了让邬林与露西的感情不会显得那样奇怪,本文中他较官方时间轴上的记载年轻了六七岁。

*很佩服卡拉蒙爷爷94岁高龄仍然驾马车飞奔。

*关于本篇发生的具体时间,我曾见过许多版本,从417AC到420AC不等。我个人倾向于420AC,这样和灵战的衔接也会较为自然。然而龙枪的时间轴本来就……我总有一种感觉,里面的事件是均匀分配于各年份中的。比如说按照凡人年代里的时间轴,新纪元的巨龙三部曲占了3年,每本书一年,从414AC到416AC,以至于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克莱恩被塔姐姐窃取之后“年”的长度规定发生了变化(顺带一提,没有。)然后417AC野魔法和秘术开始失效,呵呵。

*对术法学院的结局表示相当的愤慨!还有无比的痛心与惋惜!

*邬林的问题在于,缺少实践,所以个人认为这事并不能完全算是他的错。

*记得几年前有一位贴吧吧友在讨论帕林在灵战时的表现的时候,提到邬林并没有像他父亲一样近似失常,然而,个人认为造成这种差异的根本所在就是,他们两个在本篇结束之后受到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邬林虽然内疚的不得了,好歹他的身体并没有受到损伤,而且红颜知己露西还一直在开导他。帕林呢?被关了三个月,饱受折磨(细节请见落日之巨龙),最后被放出来只是因为碧雷确认他已经把所有知道的都招出来了,以及以为他能把她领向魔法失效的根源。试问等他好不容易回来谁天天闲着去开导他了?谁给予他真正的关怀了?他所经受的对于魔法回归毫无意义,他毕生的心血和骄傲又就这么没了,世界只留给他一个残破的躯壳和绝望的未来。故此,我怀疑如果真让邬林把他父亲经受过的一切体验一遍,他也未必能好到哪去。

*我相信帕林在野魔法尚未失效时是个相当好的儿子,丈夫和父亲,琳莎的四本长篇里女儿回忆父亲的段落看得我潸然泪下,心疼他。

*希望最终有一天官方会想起还有一个名为术法学院的地方,然后,重建学院。

*希望邬林终有一天会回去找晨曦。然后弥补他几十年来犯下的错误。

 

以上

  他不会放弃,他会再试着施那个法术。

  “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邬林(Ulin)嘀咕着,轻轻呼出一口气。“它就是不起作用。”

  事实上,这“为什么”源于他的父亲,邬林看着帕林·马哲理一遍遍地施这个法术,直到舌头发直,有时候魔法会起作用,但通常,在这段时期内却毫无成效。在那发生后,邬林看到父亲也变得衰老。

  他从没见过帕林还有像现在这样显老的时候,直到去年,他的父亲使用的,准确些,是“发现”的野魔法开始像水银般流过手指。起初帕林将其归咎于年龄大带来的虚弱,但那有些不大可能。他的父亲,卡拉蒙·马哲理即使过了八十岁,还是健壮如初,而年龄的增长没让帕林失去什么。帕林像他的叔叔雷斯林·马哲理一样身材纤细,但和叔叔不同,他不用为疾病的发作懊恼。他总是生气勃勃,身体很好,思维也还敏捷,他喜欢出门活动,喜欢散步和骑马,他喜欢地精球游戏,也常击败那些整日苦读的莘莘学子。

  邬林知道,父亲不相信是自己意念和肉体的变化导致了魔法的衰退,他会希望是那样,无望地希望着,他会高兴地去牺牲自己,而不是接受事实。

  这是个简单的法术——他在给门上魔法锁。他深深地,利落地吸进一口气,抛开有关失败和疏忽的恼人念头——在这段时期内可不容易做到——闭上眼睛,把意念集中在魔法上。他能感觉到它存在于脚下的石地板,身旁冰冷的石墙,还有门上的木材里,但这没有意义,他能感觉到魔法,他知道它像温暖的鲜血一样在他血管里奔流,然而当他施法的时候,就如同有一张大口,在他能够接触到它之前就将它吸食殆尽,当他施展法术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他会精疲力尽,浑身脱力,魔法消失了。

  邬林叹了口气,他觉得皮肤上有虫子在爬,蚊子,他想,要么就是果蝇,他可要去看看是不是哪个侍者又忘了关地窖的门。至于那扇特别的门,他恶狠狠地瞪着无辜的它,要不是想到可能要为此负责,失望中他可能还会给它一下。

  他边叹气边低声骂着,从袍子口袋里摸出一把铁锁,把它挂好,又取出铁钥匙把它锁上了。

  “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很可悲,是不是,邬林?”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什么意思,露西(Lucy)?”他回问,试着去强颜欢笑。

  “你想用魔法锁门,然后失败了。”她说。

  邬林的微笑中透着悲哀,他耸了耸肩。

  “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半吊子,手指总打滑,我就该去当厨师,也许我不会做得太差,你知道,炼金术师,其实就像厨师。我喜欢这个理由,一小撮这个,一杯那个。”

  “不只是你,邬林,”她说,“是——”

  邬林将一根手指搭在嘴唇上,迅速环顾四周,以防有人偷听。

  “只有我们,”她愤怒地说,“看吧,邬林,这样下去没有结果,不要颠倒是非。你和我都知道真相,一部分学生也知道真相,所以他们离开了,大师们也知道真相,这就是你父亲解散法师议会的原因,魔法消失了,不只是你的,也不只是你父亲的,大家的全都消失了!”

  邬林没有回答,看着绿眼睛里自己的倒影让他有些心慌,他转过身去狠狠的扯了一下锁,让他满意的是,它挺住了,他把沉重的铁钥匙扔进某个口袋里。

  “从前,学院的任何一扇门上都不会有锁的痕迹,我们不需要它们。但这段时期内,鉴于神之年代被制造出来的魔法物品的力量和它们的无价,我父亲认为开放mage-ware room是不明智的。我想他是对的,但我讨厌那些铁索,它们让路过的人都知道,‘嘿!这里有好东西,我们认为你一定会去偷!’至少魔法锁有着精巧又不可见的优点。”

  他转过身,目光中流露出期待:“露西,你不会也——”

  她摇了摇头:“我的法术只有一部分会奏效,如果我施展了魔法锁,古怪的是我可能就无法把它除下,这样还不如不施,而且,邬林……”她迟疑了,如同不想告诉他那些坏消息。

  他们交友多年,他担任学院助教一举对彼此关系亦没有影响。他能理解她的缄默,也能理解她所没有说的,他与她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紧密。

  “不,不,露西,”他平静地说,握住了她的手,“你不能走,没有你我们能干成什么?”

这是他口中说出去的,他心中想要说的却是:没有你我能干成什么?

  大家称她为胖墩墩的露西或是相貌平平的露西,这是为了把她和另一个叫露西的学生区分开,即便那个露西已经离开了,大家还是这么叫她,这让邬林很愤慨,露西是不漂亮,不管怎么说,在长相方面都比不上邬林的母亲邬霞·马哲理,比不上珍娜女士,比不上他已故的妻子凯瑞琳(Karynn),但露西的笑容,那长雀斑的脸颊上的酒窝,就像是加香料的葡萄酒一样能让邬林暖和,即便他心情不好,她富有活力的笑声能把他也带笑,她的绿眸在他梦中闪烁。

  现在那双绿眸没有闪烁,而是黯淡,悲伤,露西是他最亲近,也是最亲爱的朋友。他本来以为自己在年轻的妻子因一场没有医者能够治愈的,据传由怪物般的绿龙碧雷传播的瘟疫而过早离开人世后,就不会再次萌生出爱意,那时邬林离开了家,去寻找一件魔法物品,他及时赶回来,把他垂死的妻子抱在怀里。从那之后他的心就随他们而去,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但他还年轻,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的心总是有种砰砰跳的欲望,现在则似乎有了爱火重燃,以及再拾生活欢愉的可能,他思考过露西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否已经超越了朋友之间,而有时他会希望,她也思考着同样的事情。

  “邬林,我不想走,”她说,飞快地握住他的手,“但是让我们正视现状,我那边只剩下两个学生,另一个上周离开了,我试着让他留下,但他的父母表示他们不会为如此浪费时间而花钱,他将会成为一位木匠学徒,我却无法去指责他们,至少他能有个一技之长将来好讨生活。其他的孩子们可以加入杜林(Dowlin)大师的班级,他的学生也离开了几个。”

  “留在这里搞研究,话说,”邬林说,“炼金术令人着迷,露西,”他的金眸和想的一样,如同贵金属般闪闪发光,“它比魔法可让人有成就感多了,我要依靠我自己,我自己的创造力和聪明才智,去发现点什么——不像某些人靠着诸神或是空气或是大地或是什么东西的力量。魔法可能会有效,也可能会无效,它根本就不可靠,我可以控制我的实验,露西!我可以,”他猛击自己的胸口,“而且,如果我的操作足够标准而精确,那么实验总会在相同的时间内发生无比相同的反应,不会有不确定性的存在,而我丝毫不会惊讶,此刻魔法可能会允我驾驭,也可能会消失。我一定要向你展示这个,我刚刚制出了一种最能让人惊讶的物质——”

他顿了顿,接着又懊悔地说:“我很抱歉,我知道你对这个不感兴趣,你不必陪着我那散发异味的古董药剂,得有人为魔法物品、老法术书和卷轴列表——”

  “给它们列表是为了卖掉它们,”露西轻柔地说,把她的另一只手也盖在了邬林的手上,邬林顽固地摇头,而她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我上周看到珍娜女士在这儿,我知道你父亲在干什么。”

  “他们是老朋友。”邬林说。

  “也许吧,但她也是全安塞隆售出古老魔法物品数目最多的商人之一。我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但我猜等她走的时候,已经有那么几件被看中的宝物在她的袍子里面安全地叮当作响了。你的父亲正在卖掉自己的私人藏品,以求学院能够运转下去,是不是,邬林?”

  他多么想要说不,但他明白自己无法在酒窝,雀斑和绿眼睛前面撒谎。

  “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变化,”露西继续说,“每个人都看到了,我们很为他担心,他又消瘦又憔悴,避开大家,不再和别人交谈,把所有时间都花在钻研上。”

  “他在学习新法术。”邬林说,这句慰藉的话语听起来空洞无力,连他自己也不信。

  露西只是摇头:“我很自豪,邬林,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开始走自己的路,是我撑着自己和家人,而我们没拿过一分一毫的不义之财,今后我也不会那么做,”她紧紧握住他的手,“振作些吧,亲爱的朋友,魔法回归的时候,我也会回来,那时就没有什么可以把咱们隔开啦,即便是一百扇上了魔法锁的门也不行!”

  她的笑声也使得邬林露出了微笑,但没有持续多久,他的心在催促他去询问她,是否会因为他的关系而留下来,因为他爱她,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再声明爱意就是个错误,以前他有无数机会可以这么做,因为一个个理由他没有抓住它们,现在,当他终于想要告诉她的时候,时光早已匆匆流过。

  “你要去哪里?”他问,“你又要去做什么?”

  “我会是个好老师的,即使我不能教孩子们说魔法语言,没准也可以教他们索兰尼亚语和通用语,你的祖母提卡曾设想过为难民的孩子开办学校,总不能让他们在街上疯跑吧,她说,她希望我能胜任。报酬不多,但我会在旅店里有面包吃,还有房间住——”她停了下来,窃笑着,“邬林,你看起来就像一条搁浅了的鱼。”

  “你不会离开,”他目瞪口呆,“你不会离开索拉斯!”他用手抓住她,把她拉得更近些。

  他们久久相拥,他陶醉于她身体的温暖,她栗色头发的香味,而她则依偎在他身上,把头贴近他的胸口。在那一刻,没有人发声,时光似乎停滞了。

  “我来找你父亲,”她不情愿地从他怀里钻出来,目光扫向走廊另一端的那扇门,也就是帕林搞钻研的地方,“我有事想要亲口告诉他,如果,他还会见我——”

  “他不在这儿,”邬林回答,“不,现在这是真的了。”帕林告诉他的儿子,当他真的正在搞钻研的时候,如果有人来打扰就说他不在此处。

  “他被邀请同索兰尼亚骑士司令会面。有传闻说,一支部队正在东方行军,黑暗骑士在奎灵纳斯提边缘集结,据说龙想要把海文也据为己有。”

  露西皱起眉头:“那龙王之间的协约呢?碧雷——那个绿色的老婊子——应该知道如果她攻打海文,她的表亲玛烈会想要讨些说法的。”

  “协约!”邬林哼了一声,“真的有人相信野兽也会尊重(honor)那协约?关键词是荣誉(honor),而据我们所知,他们当中没有一个能把它拼出来!”

  “那你父亲怎么想?”

  邬林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些天来他不和任何人说话,露西,即便那人是我的母亲。话说回来,她离开一段时间了,她的肖像画是如此出名……”最近一次父母在家中吵架的景象还是那样鲜明,他没有再说下去。

  “我会去看你的新发明的。”露西说,希望能让他高兴起来。

  “真的吗?”邬林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总觉得自己相貌并不出众。他又高又瘦,身材颀长却又长了卡拉蒙的大骨架,这样一来自然没有足够的肌肉把它们包起来,镜子只能让他看到自己的缺陷,它永远都不会让他看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又是什么样子,或许它也有灵魂。现在,他脸上的表情因热切而改变。

  “真的很有意思,”他拉着她大步穿过走廊,“我可以保证。”

  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实验室,本是为想做实验的学生和大师们而建,几年前,这里还被想要练习施法技巧,或是研究魔法物品,或是搞自己的发明创造的法师们挤满,现在基本上没人用它,除了邬林和他父亲,而帕林又极少光临这里。二十多位大师,还有那些学生都忙着探讨古老文献,期望自己能够找到野魔法不再运作,或是其还在运作,却变得不可预知也不可靠的原因。

  邬林走进实验室,催促露西跟他一同进来。

  露西咳嗽着,皱起了鼻子:“闻起来真糟糕,你到底在搞什么?养溪谷矮人?”

  “那是硫磺,或是硝石。”

  邬林把她领到一张石桌前,石桌布满黑色斑点,就像有人在这上面压碎了黑莓。整个房间内烟雾缭绕,伴随着一种古怪的刺鼻气味,惹得露西不停地打喷嚏,几个大罐子里盛放着各式各样的药剂,在桌子上排成一排。

  露西盯着那些斑点:“如果你想要金子,那你用不着弄出这些来。”

  “呸,金子,”他坐在桌前,“我的造物可比金子有趣多了。”

  “你发明了什么?”露西环顾四周,“我什么也没看到。”

  邬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嘻嘻地回答:“好吧,也许‘发明’这词用得不大恰当,看看这个。”

  “我加了一点硝石,知道吧,”他补充了一句,着手把那些奇怪的药物混合起来,“这可是我伟大的先祖雷斯林用来耍弄敌人的硝石,他们都以为他要施法,事实是他那时候虚弱的什么都干不了,看这个。 ”

  他用燧石打出一道火星,火星落在了那片白色的,像水晶一样的物质上面,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弄得露西眨了眨眼,这片光芒很快就消失了。

  “让人印象深刻,”她冷冷地说,“他一定很怕地精。”

  “的确,至少我爷爷是这样告诉我的。”

  邬林把勺子伸进一个罐子里,舀了六勺黑色粉末,“炭粉,”他说,“顺便,那是硫磺。”

他舀出一勺颜色鲜亮的黄色粉末,与露西交谈着,仔细地把它们混合在一起,“好了。它们让我开始思考,我能不能用这道闪光来做点什么,比闪光更厉害的东西,闪电怎么样?正是闪电给了我向里面加硫磺的灵感,我开始向里面添加各式药品——”

  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向她:“我永远都不会成为一个好法师的,露西,我出生在一个被诸神抛弃的世界,神之魔法已经消失了,没错,我父亲找到了野魔法,它支撑着他和许多其他的法师,但从某些方面来讲,我从未喜欢过它,或是它从未喜欢过我,父亲总说那是我下得功夫不够,从前我认为他是对的,但现在我却不那么确定了,我把功夫都下在了研习炼金术上,每次都要花掉许多小时,而我从不在意时光的流逝,但施法的失败却让会我无比沮丧,还会with a pain in my belly,那还是在魔法能正常运作的时候!我在这儿可比在mage-ware room要快乐得多。”

  “我想你母亲在怀你的时候一定被侏儒吓到了。”露西逗乐地说。

  “也许吧,”邬林也笑了起来,“我一定要去问问她。”他已经拌好了药剂,把它们倒在一个小瓶子里。

  “注意它,你最好站得远一些。”

  露西慢慢向后退,用手捂住鼻子,以前她和邬林做过一些实验,知道就算反应再怎么温和,也会散发出气味。他手中拿着燧石和火绒盒,长长地伸着手臂,朝着瓶子的方向打出几道火星,跳了回去。

  又是一片闪光,不过这次还伴随着一声巨响,小瓶子爆炸了,碎片在实验室里飞溅,爆炸的力量甚至撼动了石桌和他们脚下的地板。

  声响震耳欲聋,露西急忙捂住耳朵,但那时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消失了,就像紧跟在闪电后的雷声,她不停眨眼,瞪着小瓶子曾经的位置,它已经不见了。邬林的脸被熏得漆黑,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准是被飞舞的碎片割的,但他并不在意,而是骄傲的看着自己的成就。

  “这肯定比一群地精恐怖多了,是不是,露西?我叫它‘响雷粉末(thunder powder)’,靠近些,没事了。”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露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保持着把手扣在耳朵上的姿势,仿佛响雷粉末还在打雷,她谨慎地盯着桌子上的黑色斑点,就像害怕它也会爆炸一样,“那很棒,邬林,很……有趣。”

  “是的,我知道。”他欣喜地说,“它能同时炸掉一堆大石块呢,上周的某天我把它带到树林里,然后做了我刚才做的那一切,就炸飞了一块不小的卵石,在那之后,我又炸毁了一段树桩,几里开外都能听到响声,”他像个爱恶作剧的小男孩一般顽皮地笑着,“当我回到镇子里的时候,人们正竞相走出家门看看天上有没有聚集雨云,于是乎,它就得到了这个名字。”

  他倒出更多的粉末:“在足量的情况下,它能炸掉一堵墙,就像那堵那样的。”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我想你父亲会发现一面墙消失了的。”露西说。

  “别担心,”邬林说,他的脸上挂着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顽童般的笑容,“只是理论上啦,我也没试过,你想要再看一次吗?”

  “哦,不,”她连忙拒绝,邬林的期待瞬间转为失望,“那的确让人印象深刻,邬林,但我还在耳鸣!也许某一天我们能……唔,一起去炸树桩、野餐……”她无法遏制地笑了起来。

  “你在笑我,是不是?”他装出很伤心的样子,“我不介意,你现在可以大笑,但当时光匆匆逝去,有一天你不得不亲手面对那些树桩时,你就笑不出来了,是不是,露西女士?”

  她撅起嘴唇,挑剔地看着他:“你看起来真吓人,你那黑色的造物搞得你满脸满手都是黑的,额头上还有道口子,快来像个好孩子要做的那样把它们洗干净,然后干点有用的事,帮我收拾东西,把它们拿到旅店里去。”

  “好的,女士。”他带着戏谑地服从了,滑下他的高脚凳,用袍子擦了擦被粉末弄脏的手。

  露西把他赶出了实验室,看起来很像是一只矮矮胖胖的牧羊犬在追一只又瘦又高的羊,当他们离开实验室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你真应该看看那树桩窜的有多高!”

  “而你,”露西狠狠地朝着水房的方向推了他一把,“真是无可救药!”

          * * * * *

  露西的个人物品不多。邬林搬着一个镶铁边的匣子,装着这些年来为数不多露西寻得的魔法物品,露西自己抱着一个柳条篮,装的是她的衣物。两人一起踏过秋日零落四处的枯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起欣赏还挂在树上的,红色和黄色的叶子,它们的颜色就像火焰。同往常一样他们享受着彼此的陪伴,但邬林很高兴旅店进入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匣子的边缘已深深嵌入他的手心,露西一直在吹嘘她的篮子有多么沉,于是他们一致同意放下重担休息一下。这时,镇里钟声大作,这种警报声会把全体索拉斯居民都召到中央广场去。

  这口钟为某位治安官所制,从制成起就只在有紧急情况时使用。只不过发生点什么,从一个孩子在树林里走失,一座谷仓起火,再到一群飞龙迫近,都可以说成是有情况。穿着皮围裙的铁匠匆匆跑过,留下学徒照看炉火;女人沿直通树顶小屋的楼梯下来,一边擦着身上因烘烤食物而沾上的面粉,一边抱着婴儿,他们还太小,不能把他们独自扔在家里;正惬意地晒着太阳的老人,在听到钟声的那刻跳了起来,伸手去抓他们的拐杖;狗儿开始厉声大吠;小男孩像松鼠一样滑下树杈。

  “我们应该撂下行李,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露西说,邬林也有此意。

  他们拾起包袱,匆匆向旅店奔去,走到半路,他们看到了帕林·马哲理,他疾步朝着和人流相反的,也就是学院的方向走去,头低着,双手隐藏在袍子的长袖中。

  “父亲!”邬林叫道。

  或许是一片混乱中帕林没听到他的声音,或许是他故意不理自己的儿子,总之他没有回应。

  “父亲!”邬林又叫了一声,这次喊得更大声,他跑过去,拦住父亲。

  直到帕林差不多要撞上自己的儿子的时候他才抬起头,他脸上的表情很严厉,眼中没有光芒。

  “现在我没有时间和你聊天,儿子,”他莽撞地说,想从邬林身旁挤过去,“我很忙。”

  “发生了什么,父亲?”邬林问他,一边挡住必经之路。

  “碧雷准备攻打索拉斯。”帕林说。

  邬林瞠目结舌地站着,瞪着他:“但……这太荒谬了,父亲,她疯了么?”

  “我真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认为这条龙疯了,”帕林反驳道,“管他荒不荒谬,骑士们得知自己一直关注的那支由黑暗骑士领导的军队并没有前往海文,而是转向索拉斯,他们将从南边来,我得回到学院,找些可以施展战斗法术的魔法物品。”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邬林提议。

  “还有我。”露西坚定地补充。

  帕林摇摇头说:“不,我要你们两个都留在学院里面,学生们不该被抛弃,大师们也一样,儿子。让他们保持镇定。”

  “你认为学院不会被攻击,是不是,父亲?”邬林问。

  帕林耸了耸肩膀,“瓦林(Warren)大人确信骑士们会击败他们,我们自己的探子则回报称敌方人数很少,他认为黑暗骑士变得越发狂妄自大起来,只有这么点人,就想发动进攻,我倒是比较担心索拉斯的不法分子会藉着混乱偷点东西。我现在必须走了,祝你和其他所有人好运。”

  突然他撇下他们自己走了,没有去听他们的回答,权当他们会按他命令的去做。

  “好吧,那就这样了。”邬林边说边搬起匣子,他们再次启程,从广场那边传来了瓦林大人响亮而有力的声音,他号召着索拉斯的民兵武装起来:“我们战斗并非是为了荣誉,只不过是为了止住索玛斯(Thomas)少爷一兴奋就会淌出来的鼻血!”

  “但你父亲是对的,你也知道,”露西拉过装衣服的篮子,“不能抛下那些学生,天知道那些小可爱都会做些什么,一半会歇斯底里,其他的会准备冲出去战斗,大师们也好不到哪去,至少一部分是这样的,告诉你吧,我不认为我真的能在一场混战中表现得很好。”她开朗地瞥着自己丰满的身体。

  “不管能不能表现得很好,我们都不会有机会获悉真样了。”邬林有些闷闷不乐。

  暗藏心底的,对龙的警觉悄悄向他们袭来,骑士和索拉斯镇的民兵为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做准备。凭借数月的训练,一支部队很快就集结起来,在首报传回后的六个小时内,骑士们向南行进,后面跟着一个由勇敢的,全副武装的居民组成的团,一小队人留在后方,在卡拉蒙·马哲理的领导下,着手把所有能找到的容器都盛满水,以防龙打算对着他们的城镇喷火。

  瓦林大人骑在骑士纵队的前面,他调转马头,对一位副官打手势。

  “马哲理大师在哪儿?”

  “自己一个走在纵队末尾,大人,”副官回答道,“那是我最后看到他的位置。”

  瓦林大人点了点头,“让马哲理大师过来找我。”

  副官扬起眉毛,惊愕地看着他。

  瓦林大人只好粗着嗓子又说:“好吧,该死的,客客气气地去问马哲理大师方不方便来见我一面。

  一群黎民。”副官走后他不满地嘀咕着。

  沿着由全副武装的男人们和骑士组成的长队,帕林策马向前,他要和骑士的总司令瓦林大人商谈。两人算不得朋友,但他们都尊重对方。瓦林大人抵制在战场上施展魔法,他坚信把那些用来保护施法中的法师的人支到别处去能派上更大用场,但他被动地改变了自己的观念,魔法也有它的用武之地,尤其是在爆炸方面,所以他才召那个法师上前,即便瓦林大人不信任他的魔法,帕林超凡的智慧和勇气也能让他放心。

  “马哲理大师,”瓦林大人说,“感谢你肯花时间来见我。”

  帕林在马鞍上鞠躬回礼,一言不发,他穿着带兜帽的旅行斗篷,把他的兜帽拉得低低的遮住了脸。让他脱下兜帽,瓦林大人想,也许能鼓励别人接近他。

  瓦林大人清了清喉咙,对着这张藏在阴影下的面孔说话让他感到非常不安。

  “我知道你的法师们都知道你的秘密,那么但是,我也得知道……以便于制定作战计划,听着,我得知道……”

  “那么我要施什么法术?”帕林直截了当地问,迅速终结了这场对话,“无疑,大人。”他从兜里取出一个镶银边的红木匣子,他打开匣子,二十个银色圆球躺在匣中铺的红色天鹅绒上,每个圆球表面都隽刻着古老的符文。

  瓦林大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些银色圆球:“它们怎么用?”

  “朝着敌方骑兵阵的中心扔一个,它会炸开,放出一大群魔法昆虫。它们能像马蝇一样到处乱咬,只能咬一百次,但是却会更疼,并且只需一次就能让受过最好训练的战马发狂,让它失去控制,这样整个骑兵单元就垮掉了,至此他们在战场上也非毫无用处,而是成了己方部队的威胁。”

  “有意思,”瓦林大人钦佩地说,他估摸得出这种武器的威力,“它能分清敌我吗?”

  “它敌我不分,大人。”帕林回答,没有劳神去掩盖语气中的鄙视。

  “那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啊,如果它盯上了我的骑士。”瓦林大人皱起眉头。

  帕林强忍着自己要与这些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人一起共处的不耐烦。“大人,你只需要把一个银球绑在箭上,再让你最好的弓箭手把它投到敌人的中心就可以了,只要你的骑士们在十五分钟内不踏入法术威力范围内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十五分钟后,法术就会失效,昆虫也自会消失。”

  “我知道了,”瓦林大人说,他很高兴,“我会派给你最好的弓箭手,马哲理,但是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开火!”

  “当然不会,大人,”帕林冷冷地说,“我自己也有一些关于战斗的经验。”

  “那很好,”瓦林大人宽慰地说,“那很好。”

  帕林策马离开,却又停了下来,“大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我结合自身以及我父亲的经历总结出了一些军事战略,看起来规模不大的一支军队,却想要进攻一个像索拉斯一样准备充分的城镇。”

  “呸,黑暗骑士换了个新的领导人物,一个叫塔贡的人,他就是个记账的,一个马屁精,而不是位将军,他对战略知之甚少,根据我们的间谍告诉我们的,他的手下也不尊重他,尽管他们都很怕他,他是通过谋杀才得到的这个位置,你知道,可能他以为我们在打盹儿,就干出来这等不切实际的荒唐事,”瓦林大人哼了一声,“他会发现我们不但醒着,并且非常清醒。”

  帕林对此持怀疑态度,他调转马头,骑回部队后方,被骑士落出好远,甚至落在了步兵的后面。他心神不宁,却又无法说出自己焦虑的原因,如他所说,黑暗骑士的行动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但他不会,像瓦林大人那样,无比草率地选择忽视他们的动向,即使他们正由这样无能的首领领导着。不管黑暗骑士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都不会变蠢,也不会允许一个蠢人坐在指挥官的位子上。

  帕林不知该怎么解释,但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正在渐渐退出,而非冲入战场。

          * * * * *

  “如你们所见,没什么好担心的,”邬林这样告诉被召集起来的学生和大师们,“骑士们掌控着局势,我爷爷说,他们只见到了一小队敌人,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能打败。我父亲让你们维持原状,做好每天该做的——”他觉察到有人正冲他打手势,打住了,“请,埃毕盖尔(Abigail)小姐?”

  这个红发、眼神狡猾又伶牙俐齿的小女孩简直就是大师们的噩梦,她是那种异常聪慧的孩子,比很多成年人还要聪明,并且毫不掩饰自己对成人世界的藐视。很多学生都离开了学院,说魔法衰退之后他们就没什么可学的了,帕林曾希望不幸中的万幸便是埃毕盖尔小姐也离开了,很不幸,她还待在这,理由是她很怕她的父母,他们会找人收拾她。

  “如果骑士们抵挡不住了呢?”她怒气冲冲地问,“如果我们被攻击了呢?”

  “可能性非常小,”邬林回答,尽可能表现得有耐心,露西刚刚止住索玛斯少爷的鼻血,恼人的是邬林看见这男孩的眼睛又睁开了,“非常非常小,”他着重强调道,“我们身处一座坚固的要塞,四周的墙壁都由坚石制成,很厚,大门上施着强大的魔法咒语,没人能伤害到我们。”

  “龙可以。 ”小女孩说。

  “龙!”索玛斯少爷的下巴抽动起来,他的手飞快地摸向鼻子。

  “把头向后仰,”邬林斥责他,“我们不会被龙攻击的,回教室去,全部。”

  “喷吐闪电的蓝龙,”埃毕盖尔小姐在索玛斯少爷耳边轻声说,做着鬼脸,“他们会朝你喷火,你的肉会噼里啪啦的响,然后变成黑色。把你烤熟之后他们会吃了你!先咬下你的头——”

  “啊啊啊啊啊。”索玛斯少爷呻吟着,鲜血从鼻子里淌出来,一滴一滴地滴进他的嘴里。

邬林恨恨地盯着埃毕盖尔小姐走向图书馆,希望整整一下午给书掸灰能限制住她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力吧。

  术法学院算是平静的度过了一天,索玛斯少爷的鼻血可算止住了,埃毕盖尔小姐也在被人提醒吓唬小男孩并不是什么好行为之后早早地上床睡觉了。

  当然,吓唬大男孩也同样不是什么好事。

  “我觉得你应该留在这里,”邬林对露西说,“不回旅店,至少今晚不回去。”

  “这是建议吗?”她问,笑容使脸庞蓬荜生辉。

  “不,”邬林的脸胀得通红,“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嗯,我不希望你在索拉斯出了岔子,并不是我觉得你会,但是……”

  “我会留在这里的,”她说,“不管怎样我本来就打算留在这里。

  索玛斯少爷状况那么糟,我对他施了催眠术,注意,催眠术!”她自豪地重复了一遍,“它是我这段日子里首个施展成功的法术,然后我又在 mage-ware room内成功施展了魔法锁,我想这就是转折点,好运来了,我无法抵挡住一头龙的进攻,但是……”

  “龙!”邬林皱起眉头,“你一定相信了埃毕盖尔小姐的鬼话,你知道,我情愿面对一头龙也不要再跟那个小妖精一起独处五个小时,她问了,我数过,足足有七百八十五个问题,而其中的七百八十四个就连伟大的阿斯特纽斯本人也答不上来,而第七百八十五个问题是‘婴儿是怎么进到母亲的肚子里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振作了些:“我不想睡觉,你施完法术之后玩那个狐狸和猎狗的游戏怎么样?你要当狐狸还是猎狗?”

  “猎狗,”露西不假思索地说,走向mage-ware room,“每局两块铜板?”

  “好。”邬林去找一张卡牌桌。

          * * * * *

  “算了,”露西疲倦地说,把手中的牌扔回桌子上,“我认输,你赢了。”

  “那你欠我”——邬林瞄着一块黑板上的斜线记号——“八块钢币外加十块铜板。”

  “你骗我,”露西指责他,“最后一局应该有六张猎人的,而桌子上只有四张,我本想提醒你的,但我太累了。”

  “我没骗你,”邬林忿忿不平地反驳,“如果你在牌落下的时候好好数了——”

  钟声敲响,狂暴,忙乱,近乎与此同时,有人在下面大声吼叫。

  “邬林!”一个声音喊道,“开门!”

  “爷爷!”邬林跳了起来。

  “你不会想——”露西控制不住地乱想起来,这真是太糟糕了,“邬林,我们得管理所有的孩子!”

  可他早已冲下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大门前,露西提起袍子下摆,尽可能快地跟在后面。

  邬林敞开正门,奔过结霜的庭院,他花了一些时间在巨大的木质门闩上,不过他很高兴自己不用去除魔法锁,他推开大门。

  术法学院坐落于索拉斯外几英里远的地方,建在山顶,高塔和高墙构成了一个小型要塞,夜晚稀薄的空气散发着寒意,满月洒下银辉,远处附霜的青草闪闪发光。即便步入八十,卡拉蒙·马哲理依然身形巨大,肌肉发达,他的头发褪为铁灰色,但双眼依旧清澈敏锐,他的腰板没有弯,身体也没什么大问题,在点缀星光的黑夜里,他看上去就是边际模糊的一大块。爷爷身后跟着两匹大挽马,拉着一辆装干草的马车,看得出,卡拉蒙一定是匆匆赶来的,毕竟马儿们不住喘气,喷出团团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就像是烟雾。

  “爷爷,怎么——”

  “我们上当了,邬林,”卡拉蒙没有啰嗦,“在骑士们,像野坎德人追猎一样离开后,我派了几个小伙子去西边巡逻,以防万一。

  他们急匆匆地赶回来,告诉我们有一小队龙人正在向这个方向奔来。”

  “他们会攻打索拉斯!”邬林喘息着。

  “不是索拉斯,孙子,”卡拉蒙把手放在邬林的肩膀上,“是术法学院。”

  “不,那不可能!你是怎么知道的,祖父?”

“我派几个孩子躲在瓦伦树间的了望塔中,”卡拉蒙回答,“一支军队,约七十五个龙人刚好从他们下面经过,他们听得到龙人的交谈,所有的龙人都为能从学院搜刮战利品而兴奋,他们每带回一件魔法物品,碧雷都会给予重赏,与此相对,每抓住一个活的法师俘虏也是同样。”

  “骑士,”邬林的声音变得沙哑,脑中一片混乱,好像喝醉了酒似的,“军队——”

  “我将要说。”卡拉蒙说,“女士。”

  他对站在邬林身旁一言不发的露西脱帽致意。

  “他们不可能及时赶回来,”卡拉蒙继续说,一边把帽子扶正,“即便他们连夜行军。目前,正如计划中的那样,他们走了三十多英里,人困马乏,不可能不休息一下就原路返回索拉斯,最快也要等到明晚他们才能回来,算算这中间隔了多少小时。”

  “但我们能坚持到那时的,”邬林满怀希望地说,他的思路已摸索着走出了迷途,“学院的墙壁用坚石制成,厚得足以承受龙人的进攻,尤其是这样小规模的军队,我们拥有大量魔法物品,它们中的某些可以施展战斗法术,更不用说我们可以施法作战——怎么了,爷爷?”

  邬林惊觉卡拉蒙的表情黯淡下来,“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龙人提到过龙,孙子,我们也不知道……孩子们一条都没看到,但是……”

  “龙!有可能索拉斯才是他们的目标而我们是安全的!”

  “邬林,”露西斥责他,“你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期望些什么,而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说的话,邬林脸红了,“我很抱歉,爷爷,我不希望索拉斯被攻打,但是……”他扭头看着身后,高耸的石墙映衬着繁星,在月下闪烁着柔和的珍珠灰色光芒,“我父亲深爱着这里,爷爷,他会崩溃的。”

  “建筑可以重建,”卡拉蒙爽朗地回答,“在我一生中,旅店曾两度烧毁,又再建,并且建的越来越好,可人无法死而复生。”

  “当然,你是对的,”邬林同意,他已经冷静下来,能控制住自己了,“我们得管理孩子们,以及大师们,”他看向庭院外,“这就是你驾马车来的原因。”

  “我会带他们去旅店,”卡拉蒙说,“做事麻利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露西已穿过庭院往回跑,邬林跟在她后面,暗暗感谢他们无需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生身上。他叫醒大师们,解释了当前形势,幸运的是,他们全都头脑清醒。大师叫醒了孩子们,安慰他们,把他们裹毯子里,推着他们走出学院挤向等候的马车,他们被告知,要在索拉斯的最后归宿旅店待一小段时间。孩子们都认识卡拉蒙,他备受欢迎,他脸上表露出的快乐,冷静和安稳让他们放松。夜色之下,撤离的计划凭借装干草的马车得以实施,这时他们本该平静地在床上睡觉。

  埃毕盖尔小姐猜到了真相,但她一字未提,当他们在马车里坐好后,她竟用手帕以慈母的方式擦着索玛斯少爷鼻子里流出的血,一边温柔的责备他,让他把头向后仰。当所有人都挤进来后,卡拉蒙坐在座位上,俯视着站在大门旁的邬林,露西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邬林——”卡拉蒙说。

  邬林摇了摇头,“我会留在这里的,爷爷,我不能看着所有的魔法物品都落在碧雷手里,我会为它们安排好去处的,露西女士会和你一起离开。”

  “露西女士才不会,谢谢你,邬林大师,”露西平静地回绝,“你最好现在就启程,先生,”她对卡拉蒙说,“别担心,我们能应付得了。”

  卡拉蒙坐在赶车人的座位上,手里握着马鞭,被他说服了,时间流逝得飞快而毫不留情。邬林是对的,他们无法允许由帕林收集的,如此有价值的魔法物品落到碧雷手里。于是卡拉蒙敦促他们别错过任何机会,接着朝马耳朵抽了一鞭,这巨大的牲畜猛冲向前,轻松地拉着背上的重担,马车的轮子在道路上飞转,他们一头扎进了层层树影之间。

  他们走后,夜晚寂静的吓人,邬林盯着树林,不敢把目光移开,但他没看到移动的物体。龙人袭击者小心谨慎,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他毫不怀疑,在他们冲到他鼻子底下之前,他都将看不到他们。他们最先感觉到的将是令人胆颤的龙威,它能令一个人丧失快乐和勇气,最可怕的是,它能令人失去活下去的欲望。不管邬林要做什么,他都必须尽快,在龙威令他没用的像个孤身一人,走失了的孩子一样之前做完。

  “我们该做什么,邬林?”露西问,仿佛她听到了他的想法,“他们随时可能攻击我们,“她帮他关上沉重的大门,“他们可能正等在外面,这点你我应该都清楚得很。”

  “是啊,”他为门插好巨大的门闩。他停步并思索了一会儿,“术法学院落成之时,父亲和其他的法师们在大门上施加了一道强大的法术,只要有人试着使用武力打开门,就会激发那道法术。”

  “你觉得它还有效吗?”露西问。

  邬林耸耸双肩,“谁知道呢?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当他们快步穿过庭院时,邬林敏锐地瞥了她一眼,“你还好吗?”

  “不,”她爽朗地答道,“事实上,我很担忧我可能会顺着大路狂奔而去,抢匹马驰回索拉斯,但我不能把你抛在后面,尤其是在你有计划之后,你有计划了,是不是?”

  他哀伤的微笑着,紧紧握住她的手,“是的,我是有个计划,但它实在是太危险,所以我不确定你是否应该在这儿,露西,它很可能会失败。”

  “那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需要。”他承认。

  “那让我们开始吧,你想要做什么?我们不能把魔法物品都藏起来,龙人一定会找到它们的,就算龙人没有发现它们,龙也会把它们翻出来的,红龙可以检测周围的魔法气息,至少我是这么听说的。”

  “我不打算把它们藏起来,”邬林说,“我打算把它们埋起来。”

  龙人突袭队的首领是一位身形庞大的欧瓦克龙人埃兹特姆,至于他现在碧雷宠儿的身份,这次夜袭功不可没。突袭是埃兹特姆的注意,以他对一位年轻人类操法者,帕林·马哲理的朋友的“谈话”为依据。

  一个月前,埃兹特姆偶遇,并抓住了这位倒霉的年轻法师,他曾前往威莱斯大法师之塔,现在要回到学院内,碧雷一直渴望得到大法师之塔,但法师们成功地把它藏了起来。

  至于高塔,年轻法师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他透露,在他死之前,事实上帕林·马哲理担心有朝一日碧雷会找到大法师之塔,在学院内也藏了很多珍贵的魔法物品。

  埃兹特姆将他们偷袭学院的计划告诉了巨龙,而碧雷同意了。她从未告诉别人,过去的几个月中,她感到自己本身的魔法力量在衰退,在心底她害怕那是表亲玛烈搞的鬼,但她也考虑过真正元凶是学院那些令人讨厌的人类法师们。碧雷给黑暗骑士下令,让他们自南方假装进攻,引开索兰尼亚骑士和索拉斯镇的民兵,让学院孤立无援。

  埃兹特姆指出,富饶的城镇索拉斯同样孤立无援,但碧雷还没有攻打索拉斯的意思,她的表亲玛烈一定会将此视为打破协约,碧雷还没强壮到能打败臃肿而强大的红龙,但玛烈是不会介意对学院进行一次小小夜袭的,更何况法师们不止一次阻碍了这条伟大红龙想要征服安塞隆全境的愿景。

  索拉斯也自有好受,但不是现在。

  埃兹特姆和他的突袭队从碧雷的老巢里出来,向索拉斯的方向前进,保持隐蔽,与此同时,黑暗骑士走向另一个方向,并尽可能的大张旗鼓。

  午夜,几小时过去了,突袭队的主力同探子会合。他们一直躲在树影下,日落后也保持着观望,埃兹特姆很失望地发现,巨大石建筑上的某些窗口处还有灯光流泻出来,他希望他们都睡着了。

  “你要报告?”埃兹特姆问其中一个探子。

  “大人,”探子向他行礼,“他们得到了风声,您的手下看到,有人类藏在林间。”

  埃兹特姆轻声咒骂:“我想我能闻出森林中有人类血肉的味道,但我没时间去抓他们,他们全跑掉啦?有没有带那些珍宝?”

  “他们用马车载走了一些孩子,”探子说,“您的命令是决不能使他们警觉起来,所以我们就任由马车离开了,那大概是一小时之前,但至少还有两位法师在里面,我们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们说他们要留下来保卫魔法物品,我们没看到他们出来过。”

  “不错,”埃兹特姆说,揉着自己的爪子,“两个俘虏以及所有魔法物品,没人守卫这里,我们只需要等那些红龙——”

  “大人,”一个龙人叫道,“红龙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埃兹特姆向西边望去,看到龙翼的阴影挡住了星光。

  “进攻。”他下达命令。

  命令被低声的由一个龙人转述给另一个,他们抽出带弯刃的剑,冲过结霜的土地,一声不吭地跑着,没人欢呼或是叫喊,他们跑到主门前,停了下来。

  “攻城槌来!”埃兹特姆命令道。

  龙人们扛着巨大的,包铁皮的攻城槌,向大门狠狠撞去,攻城槌撞在大门上,一下子碎裂开来,就像是用冰,而不是木头制作的,扛它的龙人则向后飞出,仿佛被不可见的力量弹开了。

  “某种法术,大人。”一位龙人回答。

  “还用你说,”埃兹特姆讥笑道,“你们全都给我站到后面去。”

  他走向大门,伸出带爪的手,想着法术,他感到门上附著的魔法在与他对抗,他也感觉得到当他施法的时候总有一大群能咬人的小蚊子或是其他什么玩意骚扰他,他的法术摇曳不定,片刻之间他以为自己失败了。

  突然门上的阻力消失了,埃兹特姆的魔法流遍他的全身,温暖又令人振奋,魔法在他手上燃烧,构成一道火墙,冲向大门,点着了它。

  现在龙人野蛮的大喊起来,他们拉垮着火的大门,冲了进去。

  当露西听到攻城槌砸门的声音时,她在舀炭粉放进一只桶里,她害怕的发抖,炭粉撒出了一些。

  “小心,”邬林冷静地说,“这种药粉的储量还没有多到让我们能随处乱扔的地步。”

  “我才没有随处乱扔,”露西反驳道,“我就像一片叶子那样发抖,你也听到了,是吧?他们就在外面!”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外面还有别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龙,”他严肃地回答,“那就是龙威的初觉。对抗它,露西。龙还没有靠得太近,祝愿龙人砸开大门会花些时间。”他小心翼翼地将露西撒出的炭粉收集起来,放回桶里,“现在我们给这两桶盖上桶盖。”

  “为什么?”露西紧张兮兮地问。

  “因为我发现响雷粉末在密封的状态下反应效果更好。”

  邬林小心翼翼地搬起一桶黑色粉末,把它放在mage-ware room的门口,露西搬起另一桶。他们在很少的时间内配出的这种能打雷的黑粉末的量刚好够装满三个桶的,两个大桶和一个小桶。邬林将大桶靠在mage-ware room的门旁,那些用作支持的柱子的底部。

  “现在,如果我是对的,”他瞄着大桶和柱子,目光穿过了坚实的石制天花板,“它们俩爆炸后产生的力量将会震断这些柱子,天花板就会砸在魔法物品上,那么即使是龙也无法拿到它们了。”

  龙更接近了,他感到胃部揪成一团,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些。

  “如果你是对的,“露西半信半疑地看着它们,“邬林,你之前炸掉的是小盐瓶!”

邬林耸了耸肩:“不管我是或不是,我们现在都做不了更多了。”他将小桶中装的闪电粉末(Lightning powder )绕着两个大桶倒了些,然后他撒着粉末退回去。

  “这是为什么?”露西问道。“成否败否就看它啦,”邬林说,“当我们走到走廊尽头时,记得提醒我,因为我看不清身后的路。”

  “我们到了。”不久后露西宣布。

  “不错。”邬林哼了一声,小桶几乎空了,他挺直腰杆,不禁为后背肌肉拉动的痛楚而作了个鬼脸。

  “拿一个,”他指指插在烛台上的火把,“我们需要它。”

  “你要点燃火把!”她盯着他,被染黑的双手僵住了,“我们身上沾满了药粉!”

  “没事的,”邬林耐心地解释道,“它在密闭的状态下才会起效,记得吗?别把我撒出的药粉也点着了,现在别。”

  有人在欢呼雀跃,听着极尽可怕。

  “他们穿过了大门,”露西脸色铁青,“快点,邬林!”

  他掂起脚尖,从墙上那雕成石像鬼模样的铁烛台上够下一支燃着的火把,听到了由暗处机械发出的微弱咔哒声。他握住烛台,向右使力,听到了第二次咔哒声。接着他把烛台转回原位,又听到了第三次咔哒声。没什么动静,就在邬林紧张地咬着嘴唇,确认自己的发明创造失败了的时候,传来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他宽慰地松了口气,拉着露西冲进,墙面拓成的大洞内。

  “非同寻常!”露西钦佩地说,“我从未想过这面墙中有什么机关!”

  “只有我和我父亲知道,”邬林回答,“就是为突发事件设计的,这还是我的主意。”他带着连恐惧也无法抵消的自豪轻轻地触摸石壁,“现在给我火把,离开这里,露西,一直跑,别停下。”他指着被黑暗笼罩的狭窄通道,“隧道的出口在我父亲的房子附近。”

  “我会等你的。”

  “露西,该死的!”邬林对她怒目而视,但露西却回瞪着他,他没有时间再去劝她。

  一阵物体碎裂的巨响,木头破碎,裂开,透露喜悦的恐怖尖叫划过空气,龙人进入了学院。

  邬林紧握火把的末端,点燃了地上的闪电粉末,它顷刻间闪光起火,火焰蚕食着粉末,无情地穿过石地板,向大桶窜去。邬林看了一会火焰沿粉末的痕迹燃烧,然后,他匆匆抓住一条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长绳,用力一拉,活板门反向滑动着,关上了。

  “跑!”他喊道,“放开了,女孩!提起你袍子的下摆,像身后有龙追你一样跑!”

  “有意思!”露西咕哝着,像他告诉她的那样,提起袍子的下摆,几乎把衣服揽到腰部,狂奔过隧道,邬林步伐沉重地跟着她。

  他们跑呀跑,伸长耳朵听着,等待着爆炸,时间流逝着,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听到的只是自己脚步声的回音。

  “是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了?”露西大口喘着气。

  “是的,”邬林的声音因绝望而紧绷,“是应该发生点什么,我想我们失败了。”

          * * * * *

  帕林整晚都蜷缩在毯子里,躺在冰冷而潮湿的地面上。他一夜未眠,凝视着星辰,想要归结出到底是什么让自己感到惶恐。他刚睡着,就有一只手在摇他。

  “很抱歉叫醒你,法师大人,”一个声音说,说话人的脸在黑暗中看不清,“瓦林大人找你,他说他等不及。”

  帕林钻出毯子,跟着瓦林大人的副官走向骑士司令的帐篷。帐篷里面一片喧嚣,军官们在大喊着,叫人给他们备马,或是在找他们的侍从。帕林惊讶于自己在这种状态下还能睡着。

  “世道古怪,马哲理,”瓦林大人的脸紧绷着,“探子刚刚告诉我敌军不见了。”

  “不见了,大人?”帕林重复着,因缺觉而略有些迟钝。

  “是的,不见了,他们全不见了,就像是一夜之间都蒸发了似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没有给帕林回答的时间,“那意味着这就是个幌子,我们被骗了!就像一堆被甜头蒙蔽的白痴一样待在这儿,而他们将会攻打索拉斯!”

  恐惧攥住了帕林,现在他明白让自己恐慌的是什么,瓦林大人错了,碧雷不想要索拉斯,她看中的,对她而言比索拉斯要有价值得多。

  他从兜里摸出一枚戒指,把它滑上手指,消失了。

  “我们将原路返回,”瓦林大人宣布,但他发现自己在和空气说话,他眨眨眼,瞪着身旁,“马哲理?”

  没人回答。

  “法师,”瓦林大人嘟哝着,走过早已由他下令拆掉的帐篷,“真是一群怪人,他们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如此。”

          * * * * *

  “这是mage-ware room。”埃兹特姆热切地注视着紧闭的门,比对着他依据那个惨遭折磨的法师对学院的描绘而制作的简陋地图,四个龙人跟着他,在后面挤在一起,紧张地观望着。

  他环顾四周,是了,这和情报对得上。窄走廊的尽头是实验室,几根大柱子在走廊里列队。唯一不属于此地的,是门旁的一只木桶,它覆盖着某种黑色粉末,地板上也撒的到处都是。

  “这是什么脏东西?”埃兹特姆满腹狐疑地问,“二号,上前。”

  “好,大人。”巴兹龙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好好地观察这种物质,”埃兹特姆命令道,“告诉我那是什么。”

  那个巴兹龙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响雷粉末,一刹间,他的嘴张开,想说点什么。粉末看起来很无辜。他俯身更认真地盯着那种物质,留意不踩到它们。

  “这种物质被沿着走廊撒开,大人。”他回答。

  “好吧,那你给我好好研究!”埃兹特姆为流逝的时间恼火,他离魔法很近了,它让他欣喜地鳞片吱嘎作响。

  巴兹龙人穿过走廊,“有人想用它引火,大人,”他回报,“那道痕迹的末部被烧过了。”

  “人类!和他们干的破事一样蠢。”埃兹特姆骂着,他伸出一只爪子插进那堆黑色物质中,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木炭。”他鄙视地说,“还有臭蛋和马尿。可能也是什么魔法,不管这是要干什么,都告吹掉了。”

  “魔法在那里,”他指着铁锁,“我闻得到!”他的舌头在牙齿之间滑动着,“珍贵的魔法物品!魔法锁,还有铁锁,就连孩子也能打开它们。”

  埃兹特姆用手织出一道法术,魔法锁颤动起来,却还在坚持,他增强了法术的力量,最后,魔法屏障让步了。

  现在只剩铁锁,他念出闪电法术,手指直指门上的锁。

  魔法在他的爪子上奔动燃烧,咝咝作响,向木桶窜去……

         * * * * *

  邬林和露西站在树林边缘,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惊恐的看着两条巨大红龙懒洋洋地在术法学院上空绕圈。闷燃的大门外,一支龙人小队巡逻般的走着,留意是否有人想妨碍他们洗劫学院,显然,他们不认为真的会有,从他们用难听的母语抱怨,咒骂着,抗议着在同伴进去抢掠珍宝的时候自己却要守在外面就可以看出。

  邬林听得到,学院内传来刺耳的笑声,还有家具被打烂,桌子被劈开,玻璃被敲碎的声音,学院承受的每一击都像打在了他身上似的。恶魔们正在蹂躏学院,每件被他们发现的贵重物品都被扔出碎掉的窗户,好方便一会搬走。

  “你做好了所有该做的,邬林。”露西柔声说,她的声音在颤抖。

  “还不够,”他尖锐地回答,“这就是我的命了,我从没有真的做好过什么,魔法,我的妻子……”

  露西突然倒抽一口气,她的指甲抠进他的肉里,“那是谁?”

  一个形体突然出现在庭院中,邬林惊讶地看着那个形体在星月光辉中拉长,然后,恐惧向他袭来,他认出了那个形体。

  “父亲!”他喊道。

  龙人巡逻队也发现了那个形体,他们正在渐渐逼近。

  “父亲!”他再度大喊,“在你后面!”

  帕林转过身看到了那些龙人,他举起手,准备施展法术……

  一道火舌,从学院内射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窜的比最高的塔还要高,亮到令人目盲。然后雷声传来——爆炸的巨响,从塔中滚出,隆隆作响地滚过大地,大地因为冲击波而地动山摇,巨响震得帕林倒在地上,龙人踉跄着向后退,龙拼命地拍打巨翼,向安全的高空飞去,爆炸撕碎了术法学院的心脏。

  瓦砾和碎片飞得老高,接着轰然落下,好似一场致命的雹暴,树枝被砸断,石块像鹅卵石一样到处乱跳。

  帕林不顾危险,从地上跳了起来,尖叫着什么,但外墙坍塌的声音盖过了他的,邬林听不到。高塔摇晃了几下,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倒下,烈焰升腾,照亮了黑暗,顷刻间黑夜变成白昼,空气中弥漫着烟味。

  晕头转向的龙人迷惑地盯着冒火的建筑,其中一个指着红龙,向他们挥舞着拳头。

  “无知的蠢货!你为什么要急着炸它?”他尖叫着,“里面还有我们的人!”

  “别忘了还有战利品!”另一个龙人用更加刺耳的声调叫着。

  红龙没有理龙人,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虽然是以一种未曾预料到的方式结束的,带着身上轻微的烧伤和碰伤,他们飞向暖巢,对碧雷报告时把引发爆炸的责任都推到欧瓦克龙人埃兹特姆的头上就是。

  “我们决不能空手而归,”一个龙人瞄着帕林说,“至少带上这个人类杂种,抓一个卑鄙的法师也比什么都没有强。”

  “父亲,当心!”邬林喊道。

  可帕林依旧沉浸于梦想的破碎,他没有在听,没有看到周围的变化。

  邬林拔腿向那边跑去,露西飞快地用手臂环抱住他,让他无法移动。

  “你帮不了他的,邬林!”她说,“他们只会把你也抓走,我们得告诉你祖父,他会派出一支营救小队,龙人留下的痕迹很容易被发现。邬林,不要那么做,不要!”

  龙人们抓住了帕林,他还在因为爆炸而晕晕沉沉,或许更是,因为亲眼看到他至爱的术法学院被火焰吞没,他一生的梦想化作飞灰而神情恍惚,他没有战斗,连一点反抗都没有,甚至看也不看他们。龙人将他的双臂绑在背后,他什么都没说,凝望着火焰,直到龙人们将他粗鲁地推走。即便如此,他还是在龙人的抓握下扭动着向后看。

  “你可以松开我了。”邬林愤怒地说,他的声音自烟雾中传来。

  露西慢慢地放开了他。

  他疲倦地看着那边,被炭粉弄黑的脸上布满泪痕,狂热的光芒从他眼中消失,只剩下空虚与黑暗。露西的泪水也毫不滞停地冲下脸颊。隔了这么远,他们听到索拉斯再次钟声大作,号召居民抵抗将到来的火焰。

  “这对它们来说会好一些。”邬林苦涩的说,他把手探进口袋里,掏出一沓笔记。他把它们扯成两半,每一半又各撕成两半,然后撕成四半,他不停地撕着,直到小纸片盖满了他身边的地面,再也没有比灰烬和煤渣还大的纸片飘落为止。

  “关于响雷粉末的笔记,”他说,“以及配方。”笔记被撕碎了,他将手放在头上,“我希望我也能以同样的方式将它们从脑海中剔除!”

  “魔法也可以炸毁建筑,”露西以为这能安慰他,“可能你施过什么法术……”

  “魔法是一项技能,是一门学问,更是一种艺术,施展魔法需要学习,奉献和专心,响雷粉末”——他回望还在燃烧的学院,打了个冷颤——“每个只长了一半脑子的暴徒都能用它,露西,我都做了什么?我为这个世界带来这么可怕的力量,我希望我再也不会去想它。”

  “至少没人知道是你干的,”她安慰他,想让他冷静一下,“他们会认为是龙毁掉了学院。”

  邬林用靴跟碾着碎纸片。

  “没人知道,”他重复着,“永远都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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